好多年,较为准确地说,是30好几年都没有吹口琴了!那天偶然看见,根据张贤亮小说《灵与肉》改编的电视剧《灵与肉》里的许灵均吹口琴,更为严重的是,也许还有许灵均之外,另外的一个,一些这样那样的缘因,于是自己就像我们老家土话说的“见汤发渴”,或者更粗俗不堪的话“见人屙屎,屁眼痒”那样,想吹口琴起来。
听母亲经常说,很遥远,很遥远的那时,我大概1岁,我父亲就很喜欢吹口琴,他经常一只手抱起我,一只手拿起口琴吹。对于我自己来说,也是仿佛很遥远,很遥远的那时了。那时我也很喜欢吹口琴,而且还喜欢得如痴如迷,如痴如醉,如梦如幻的程度——除了很喜欢去吹笛子,拉二胡,弹吉他。不过,我很喜欢去吹口琴,如同去吹笛子,拉二胡,弹吉他等那些乐器一样,都只是胡乱地很喜而已,永远都没吹弄好,也永远吹弄不好。
记得是高中的时候,班上有个叫杨渊明的同学不时的拿着一把香蕉形的口琴在教室吹,我感觉很好听,于是我也花了好像是8块多钱,到县城新华书店买了一把。我买的那把口琴的牌子是“敦煌”牌,那时我也不知道那个牌子是不是口琴里的名牌,也不知道口琴里哪些牌子是名牌,更不知道什么材质呀,什么调式呀,什么重音,复音,回音……之类的知识,一句话,就是更不知道怎么去选,反正随意的就乱买了那把。那把口琴结构,形状跟一般普通口琴差不多:长方体,二指并拢来宽,两片锃亮灿烂闪闪,镀了银的银白色金属外壳,很熠熠生辉,光彩照人,耀眼夺目,漆黑的夜色里似乎都在灿烂发光。特别是灿烂的阳光下,那更是让我眼花缭乱,心花怒放,心花朵朵。口琴外壳里面是绿色塑胶,24孔格,整个口琴的长度大约32厘米。金属外壳上镀写着醒目的“敦煌”二字,下面注有拼音。还有一幅敦煌壁画里的嫦娥“飞天图”。还有一个镀的圆圈,圈着一个字母“R”的标志。还有出产的厂家,是上海敦煌口琴有限公司……对了,还有一个后来我把它比作“棺材”样的长方体口琴盒子。就这样,我就开始喜欢上口琴了,喜欢吹口琴了,而且越来越喜欢,虽然吹不好,永远也吹不好!
有了那把口琴,我激动兴奋不已,激动兴奋得不得了,也可以说了不得,经常拿到学校,有事无事就在班上乱吹,还想用口琴去“寻花问柳”,“沾花惹草”,希望获得班上一些美女的赞美,青睐!那时我最开始去学的,也是后来最爱最尽情,忘情去吹的,相对自己来说也是吹得最熟悉,最好的曲子,就是那首《一剪梅》了:——
“真情,像梅花开过。冷冷,冰雪不能掩没。就在最冷,枝头绽放,看见春天,走向你我......雪花飘飘,北风萧萧,天地 一片苍茫,一剪寒梅 傲立雪中,只为伊人飘香。爱我所爱,无怨无悔,此情(此情) 长留(长留) 心间……”
两年的高中眨个眼睛,很快就结束了!高中毕业的晚会上,我依旧没有忘记,肯定不会忘记用口琴去口琴了那首曲子,比在哪个时候,哪个地点,哪个场合都认真尽情,忘情——那时我还没有知道:仿佛时时有着“疏影横斜,暗香浮动”那般朦胧飘缈,所谓的那个她!那个所谓的她,是在高中毕业复读时才知道的。只是知道她,最肤浅表面的知道她的芳名,更多,更多的只是我对她的胡乱想象,跟我胡乱吹口琴一样。“想象是美好的,现实是骨感的”,实话实说,从我吹口琴开始,到高中毕业,乃至毕业以后的以后……可惜从没有获得任何一个美女来赞美,青睐,但我还是口琴悠悠,情深悠悠,如痴如迷,如梦如幻,乐此不疲,——现在回想起真傻乎乎的滑稽,好笑。傻乎乎的滑稽,好笑得还真很可爱,为那时傻乎乎的的天真,幼稚,无知!那样的天真,幼稚,无知;那样的滑稽,好笑……一直保持很久,很远,如果夸张地说,是一直永远珍藏在我心底。
……再没有在学校读书了!高中之后,回老家当了农民老二了!有一天,我突然发现,深刻地体会到口琴另外一些更大的好处:比如,可以锻炼身体,锻炼肺活量。比如,小巧玲珑,便于携带,是可以“带着走的音乐”。最重要的是,还便于深深的隐藏,只要你不吹,不拿出来,一般是不会有人知道你有口琴的。这一点对于一个身处最底层“命比纸薄”,却又“心比天高”,像路遥小说《人生》里“高加林式”农民老二的我来说,也是最重要的。即使就是这样,只要我一去所谓文学,一去笛子,二胡,吉他……口琴所谓音乐,一去所谓美女,我经常都还会严重“遭受”到家人和周围的人们的冷嘲热讽:什么“黄水捞(黄鼠狼)想吃雁鹅肉;什么啷个不屙泡尿,屙泡稀屎自己照照哟!”;什么“命中只有八角米,走遍天下不满升”;什么“竹篮子打水:——一场空!”;什么“简直是在关山坡卖布——鬼扯!”……之类的冷嘲热讽的话语,在那样的环境,背景下,一切的一切,我只能夹着尾巴,尽最大努力的悄悄咪咪,偷偷摸摸进行。
因为相对于其它的,比如笛子,二胡,吉他等乐器来说,便于携带,隐藏,于是我对口琴更加一往情深起来,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过之而无不及。
那把口琴随身带在我身上,几乎是形影不离,在田土,坡上,野外,繁重的农活劳动之余,只要一有空,我就拿出来乱吹。——白天乱吹,晚上乱吹;学习读书,学习写文字累了时候乱吹;坐下的时候乱吹,走路的时候乱吹,经常做梦都好像在乱吹……都好像乱在《一剪梅》:“真情,像梅花开过。冷冷,冰雪不能掩没。就在最冷,枝头绽放,看见春天,走向你我......雪花飘飘,北风萧萧,天地 一片苍茫,一剪寒梅 傲立雪中,只为伊人飘香。爱我所爱,无怨无悔,此情(此情) 长留(长留) 心间……”
夏天,或者初秋晚上到野外石坝照看苞谷,谷子,我都忘不了要把口琴携带在身上,独自对着夜色美景“自我陶醉”地,口琴抒情到很深,很深的深夜,然后才入睡。在那样的夜色的美景里,吹口琴我感觉很有诗意的浪漫。……或者伴随着融融月色;或者痴凝着朗朗星空,或者沐浴着习习的清风;或者遥望着淡淡的雾岚;或者聆听着远远的宁静,我一边吹着口琴,一边沉浸,徜徉在夜的美好里,仿佛沉浸,徜徉在一个恬淡,宁静,遥远的童话般仙境里。
其实,我最喜欢的还是夏秋季节早上放牛的时候,把口琴带到身上,一边放牛,一边吹口琴;一边吹口琴,一边放牛。那些时日早上我最爱去放牛,在放牛的时候,这两样东西早已为固定死的习惯,是必不可少的:一是那本《唐宋词鉴赏》。一是那把“敦煌”牌口琴。放牛时候,不看读书的时候,我就一只手拿着吹口琴,一只手牵着牛。
清晨的空气真清新,凉爽。清晨的天空也真蓝蓝,高高,空旷远远。红红圆圆的太阳从东山害羞似的悄悄探出头来,慢慢地,慢慢地,越升越高,照耀着大地,原野,整个大地原野,就像是涂抹了一层均匀,浅浅,淡淡金红的胭脂。那些草叶,因为太阳一照就更加的鲜嫩起来。那些草叶上的露珠,因为太阳一照就更加的璀璨,珍珠起来。
我放着牛,吹着口琴。牛悠闲地啃着自己的草,不停地甩晃着自己尾巴,不时地扇动着自己耳朵,我呢,就悠闲地吹着自己的口琴,我们各得其所,相得益彰,都很悠闲自在。……有时牛也扬起头来,也不吃草,也不动,呆呆的,仿佛像是在认真聆听我吹口琴,聆听我的心思呢!我经常自己对自己玩笑,调侃,打趣地说:没人听说过“对牛吹琴”的,只听说过“对牛弹琴”的;没人听我吹琴,我就爱那样去“对牛吹琴”。
后来我到湖那边教书,那把口琴也一直跟着我到了湖的那边。在湖那边教书的日子,有事无事,我最爱独坐在湖边一个叫全家垭口的堤坝上,对着渺茫的湖水吹口琴。面对着湖水,湖水那边的夕阳,湖水那边的隐隐的远山,浅浅的白云,吹来又吹去轻轻的风,那又是另外一种独特美好的风景,蕴味。那时我最爱吹的曲子,除了《一剪梅》,还有《梅花三弄》,以及《同桌的你》。我离开湖那边之后,听说:湖那边还有一个美女偷偷的,喜欢听我吹口琴呢,可我那时一点都不知道!我也不相信,只相信说这话的那些人肯定是玩笑,调侃,打趣我的!
后来,后来的后来,知道她结婚了,——其实,她是谁,我从来都不知道,永远也不知道她是谁?就像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一样。我就把自己的一切,和那些口琴的岁月日子,和那把口琴一起,小心翼翼包裹好,小心翼翼放进,珍藏到那个口琴盒子里,就像放进,珍藏到自己的棺材里一样。然后,又那样地把它,或者,也许也是把她,放进,珍藏到自己那口破旧的木书箱里,就像是把棺材放埋进坟墓里一样:就此,我就再也没有吹口琴了!
——但曾经过的口琴悠悠,情深深的……《一剪梅》,依旧的在我心底最深处,从来没有停止回响,回想:
“真情,像梅花开过。冷冷,冰雪不能掩没。就在最冷,枝头绽放,看见春天,走向你我......雪花飘飘,北风萧萧,天地 一片苍茫,一剪寒梅 傲立雪中,只为伊人飘香。爱我所爱,无怨无悔,此情(此情) 长留(长留) 心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