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让阳光把冻僵的心捂热
冬日的阳光格外明亮
格外明亮的阳光
照着对面楼房空洞的窗
多希望有一个人探出头来
喊停街上奔跑的汽车
和阴影。多希望有一个人
应答一声,从车内走出
让阳光把冻僵的心捂热
挥一挥手,再转身离去
◎只是为了改变一下生活的斜度
把雨水装进瓶子,密封
并不是想留存什么。多年之后
把瓶子翻出来,也不是希望
雨水能变成酒。我经常
在装雨水的瓶子里放几朵桂花
把浸过桂花的雨水倒出来
浇灌快要死去的那些兰草
只是为了改变一下生活的斜度
让躺在上面的蜗牛,始终保持
随时下滑的危险和可能
◎把寂静药片一样抓在手中
我确信没有什么好东西
能款待踏雪而来的朋友
天气很冷,所有的树
都裸着伤,枝条下垂
把寂静药片一样抓在手中
归拢房前屋后尚未融化的雪
我要做一只雪鸡
雪在手中翻腾时我甚至
闻到了香味,看到了朋友
欢愉的表情。雪鸡完成
像真的鸡一样望着我
我却不敢杀它,只好推倒
让它回到雪最初的样子
◎仿佛一次涅盘和新生
经常听人说生日那天
出太阳,这一年必交好运
我没接受,也没拒绝
但生日到来的时候
我还是会不由自主想到天气
如果下雨,或太过阴霾
心还是会下意识低沉
看来我还是走不出世俗的丛林
一个暗示,就能把我引向
某种虚无。但没有这样的憧憬
要活过一天又谈何容易
很多时候,一片多出的叶子
总会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
仿佛一次涅盘和新生
◎对匆匆赶来的我使劲地摇头
从拥挤的人流中挣脱出来
公园门口,一个人对匆匆赶来的我
使劲地摇头,仿佛在说
“没什么好看的”。后来才知
是公园里缤纷的塑料花让他
望了很久,复发了颈椎病
◎一生没有可以回忆的事情
一生没有可以回忆的事情
平庸,琐碎,贫穷
这些词,他甚至都不配拥有
想到自己烧出的骨灰
都可能飞不起来,他退回角落
像一只绝望的黑色蟑螂
拿起无菜可切的菜刀
诡异地笑了,只有这一瞬
他觉得自己比蟑螂要大一些
◎一大群鸟从天空慌乱掠过
下午四点左右
黄昏,正在赶路
我听见一阵密集、刺耳的鸟叫声
打开窗户,冷风四袭
一大群鸟从天空慌乱掠过
像放炮时惊飞的灰黑石子
不知道发生了什么
十几秒后,鸟群消失
在城市的尽头。四周安静下来
仿佛一场暴乱已经平息
但我的内心一遍狼藉
如一支军队溃逃过后的废墟
黄昏铺在上面
像一张金黄的裹尸布
命运无法阻止我
向冬天尽头的那棵树走去
风一片一片吹落它的叶子
我没有加快也没有放慢心跳
高处的雪花落在身上
如一种恩赐,不多也不少
我用自己独特的步幅
向那棵正在光秃的树走去
一边承受严寒,一边享受雪暴
谁也不能阻止我,谁也不能
阻止一副棺材从树中
跳出来,像一个久违的朋友
◎仿佛有了站起来的想法
从山上下来
我随手捡了一根树枝
还没死透的树枝
微弯,我双手用力
想把它搬直,它用仅存的弹性
拒绝了我的好意
我用它拨开荆棘
抽打路边丛生的灌木
一只松鼠一闪而逝
让山,晃了一下
又迅速恢复原来的样子
这只是表面。晃了一下的山
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
让我遇上一些不该遇上的东西
比如,几只死鸟
一堆牛粪,或者某个新坟
不知那只突然惊起的灰斑鸠
是否会改变命运。当一面峭壁
苍鹰一样撞进我的身体
一个凌空俯冲的愿望
竟让我的灵魂和躯壳
出现了短暂而奇妙的分离
眩晕回家,竟不知如何安置
烧掉吧,它还没死透
扔掉吧,它孤独无依
只好放在阴暗的墙角
在不属于它的地方,我感觉
那根树枝突然动了一下
仿佛有了站起来的想法
◎山水画里多出的那个人
那些鸟鸣
是在传话。那些隐藏的秘密
总有薄雾缭绕
那些树草
替一些死去的事物活着
雨后的蘑菇,像一座座新坟
溪水跳上跳下
想成为瀑布,跟在后面
我总被石头拉住
要义结金兰
而我只是一幅山水画里
多出的那个人
风一吹,就会消失
◎仿佛他们一直在暗处等我
外面阳光明亮
屋里的寒,仍像针尖
想出去的念头
如兰花新发的叶子
细看,叶梢已有病斑
衰老来得真快
昨天挂在墙上的钥匙
今天竟然够不着了
突然缩短的体内
记忆像刀片一样冒出来
把往事割伤。灰尘
伤疤一样醒目
很多死人的脸
浮出来,仿佛他们
一直在暗处等我
◎每一盏灯都像命运的暗哨
有一双翅膀该多好,我可以鸟一样飞翔
突然,一声枪响。鸟成了天空的伤疤
有一对弯角该多好,我可以牛一样行走
突然,手起刀落。牛成了大地的伤疤
有一只尾鳍该多好,我可以鱼一样游动
突然,钓钩一晃。鱼成了河流的伤疤
能逃离这个地方该多好,刚有这个念头
天一下子黑了,每一盏灯都像命运的暗哨
◎用纸人替代了所有活着的人
一个纸人
在坟墓边哭泣
风替代它
发出声音。之后
风吹过我,吹过村庄
吹过乱糟糟的人世
用纸人
替代了所有活着的人
◎始终不能像山顶的树那样安静
山路陡峭,一棵树
早我千年抵达山顶。雪如叶片
挂在树梢,把天空的云朵
虚化为想象。抵达山顶
真的很难,风的抓扯,草的羁绊
雾的诱惑,山脚的万家灯火
如一个巨大的吸盘
成为山顶的树更难,几十年苦行
我的手臂始终长不出一片叶子
记忆散乱,爬满浮躁的蚂蚁
始终不能像山顶的树那样安静
日升月落,云卷云舒
都是清风一缕,在枝叶间淡然
◎把一条河吮吸得津津有味
想象,不能阻止一朵花
漫长的凋落
也不能让千疮百孔的日子
看起来更加美好
它甚至不能修复
那些树叶不规则的虫口
让凋落完整
闪烁轮回的光亮
时光的火车来来去去
只有人上,没有人下
留下的铁轨如一根吸管
插入远方的苍茫和虚无
每天,我都用想象寻找
消失的东西。幻想一个人
坐在命运的树下,把一条河
吮吸得滋滋作响
◎路过的蚂蚁很黑
总喜欢
靠在拐角的墙上想事情
没有人来,即使有
最多是那个瘸腿的老乞丐
星星是别人的
有记号。偶尔也有被抛弃的一粒
从夜空滑过,像一种暗示
夜色迷离草丛,我想的事情里
便多出几只蟋蟀
叫出某个古人的愁绪
路过的蚂蚁很黑
它们有把我背走的念头
却被隐约的雷声卸下了力
◎把自己一层层剥开
如果告诉你玉兰花
是黑色的,你是否会感到惊愕
并联想到一些恐怖的事情
如同小时候走夜路
你总会想到一些死去的人
早晨,洁白的玉兰花
开了一树,毫不掩饰
被春风宠幸的喜悦
我想说这些都是假象
昨晚,玉兰花呻吟了一夜
用刀剥皮,一层又一层
只为把收藏多年的洁白
亮出来,让你在春天
保持一个美好的心情
请原谅时光的残忍
黑夜来临,玉兰花又会变黑
她会重复同样的动作
把自己一层层剥开
在你的梦境里,不发出任何声音365bet体育在线游戏_365bet.com游戏奖金_网上365平台被黑提款
◎鹰,或者风筝
天空中,一只鹰在飞
忽高忽低,悠然自得
这是春天,暖风习习,一只鹰
忽左忽右,缓缓地飞
怎么看都像一只风筝
沮丧啊
一只风筝一样的鹰
在天空里忽高忽低、忽左忽右地飞
我不得不换一个角度
让心,与这个春天对应
另一个画面迅速形成——
天空中,一只风筝在飞
忽高忽低,悠然自得
这是春天,暖风习习,一只风筝
忽左忽右,缓缓地飞
怎么看都像一只鹰
◎把雨水感动成一次次山洪
秋天,万物萧瑟
只有山腰那块悬着的石头
棱角还在疯长
亿万年前,它在海底生活
一头蓝鲸,至今用长须
向它招手。湛蓝的海水
也以雨水的模样看望过它
它伤口的青苔
把雨水感动成一次次山洪
此刻,它吃着秋天的萧瑟
正用看不见的风化
一点点地,把自己搬向大海